2004/11/08 | 寄生魔(上)
类别(午夜惊魂{短篇}) | 评论(0) | 阅读(194) | 发表于 13:09

  (一)

  走出复旦的校门是晚上六点多一点,冬天的夜一般总是来得特别早。仰面看那漆黑无光的天空时,一点水滴落在我的脸上,接着又是一滴,随后越来越 多,竟然下起雨来了。上海的冬天一般少雨,这突如其来的雨使得没带伞的我徒呼奈何。
  
  把书顶在头上,奔向车站的我一路幻想哪位打着伞的美女站在我的面前嫣然一笑,然后替我遮住那片流泪的天空。可一路直到车站也没有遇上那种通俗小说的情节,真是让我怀疑所谓小说来源于生活这种说法。
  
  气喘吁吁地奔进轻轨站,空旷的站台上人影稀少,上农新村站本来客流量就小,再加上在这周一的寒冷雨夜,人更是少得可怜。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冷漠、怀疑和不安,这正符合所谓后现代人的特征,在家里可以是某个孩子慈爱的父母;在爱侣面前是温柔的情人;而看到陌生人永远保持着超出必要以上的警戒意识。
  
  下一班列车还有半小时才到,刚才的赶路使我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。每当冬天来到时,我总会咳嗽一段时间,去医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,而每次这样过一或半个月就会不治而愈,所以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了。我在站台上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,摸出包烟来,才发现只剩两根了,抽了一根出来掏出打火机点上,深深地吸了一口,再呼出来……我平时难得抽烟,但每当咳嗽时抽一根反而能止咳。因为这,以前有朋友说我是饮鸩止渴。
  
  透过站台昏暗的灯光,可以看到雨好象下得更大了,对着无人的前方长长地吐出肺中的有害气体,看来没有想抽二手烟的人在呀,想想每包烟壳上都印着吸烟有害健康,不由得苦笑了一下。我把头后仰,靠在座位后冰凉的栏杆上,对着站台天棚望去,透明的天棚上方也还是黑暗而已。这一口烟就送给黑暗吧,淡蓝色的烟从口中吐出冲着天棚而去,不过连这段距离的百分之一都没到,就慢慢地散开了。无聊地玩起了打火机,忽明忽暗的火苗在昏暗的灯光下跳动,微弱的火光映衬下,打火机的银制表面闪闪发亮,上面雕刻的有两片翅膀的小精灵栩栩如生,仿佛挣扎着要跳出这方寸的囚笼。
  
  把这个打火机送给我的那个人已经离开我很久了,可至今还记得她送我打火机时说过的一句话:“你抽烟的样子真傻。”看着站台深邃漆黑的天棚,透过弥漫未散的烟雾,她的样子却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……
  
  
  一九九三年十月一日夜,大街上张灯结彩的喜庆气氛与我绝缘,刚在JAQ的柏青哥店输得一塌糊涂的我将手揣在兜里无奈地叹了口气,往家走去。从J区到X区的我家要走一条很长的小路,这条路白天走的人也不多,何况在晚上。哪怕今天是国庆夜,路上我连一个人影也没见到。天上的月亮被一大块云给遮住了,当我走到这条路上唯一的路灯下时,“吱”的一声灯灭了,整条小路顿时一片漆黑。大概是保险丝短路了吧,今天真倒霉。因为一时的光线变化使眼睛还没能适应过来,我只好靠在灯柱上点了根烟,我可不想在黑暗中掉沟里去。打火机点了好几次,才擦出火苗,内存的液态气快用完了吧,真是诸事不顺的夜晚啊。很快,刚才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中逐渐有了些模模糊糊的影子。深一脚、浅一脚地向前走去,快走到小径尽头时,心里刚一高兴,脚下就被拌了一下,差点摔了出去,一声轻轻地呻吟声阻止了我飞起一脚踢开拌路石的冲动,拌了我一下的竟然是个人。
  
  “喂,你没事吧。”我蹲了下来。
  
  “帮……我…………”
  
  那人很吃力地抬起了头,长发顺势批落耳边,竟然是个女人,她的眼瞳看上去血红色,但或许暗淡的光线下我看错了吧,脸色苍白的她接下去什么都没有说,只是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,然后就晕了过去…………
  
  十五分钟后,她躺在了我的床上,把来历不明的女人带回家已经成了我习以为常的事,但把不省人事的女人带回家这可是第一次,所以当我扶着她进门时,火星和水星还是很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我。火星和水星是我养的两只猫,波斯种的,眼睛是金黄色的我叫它火星,眼睛水蓝色的叫做水星,我和父母分开住的时候,它们是我家里的占多数的族群,虽然需要我这样的少数民族来喂养它们,但它们的数目比我多这是不争的事实。
  
  她平躺在床上,对十月的夜晚而言,她穿的少了点,所以我帮她盖了条被子,她闭着眼睛,长长的睫毛略微卷起,无论样貌和体态,都优美典雅,动人心弦,她的鼻梁挺直分明,予人极有性格的感觉。她是谁?不堪忍受嫁给不爱的男人而逃婚的新娘?违背父母意愿私奔的情人?还是受不了丈夫虐待而出走的妻子?我的想象神经稍闲有点不正经。
  
 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,她微微动了一下,睁开了眼,这回我看清楚了,她的眼瞳深处的确有一点幽红,她怀着惊慌和不安打量了一下周围。
  
  “不用怕,你晕倒了,是我把你带回家来的,医生已经来过了,他说你只不过疲劳过度才晕倒的,休息几天就好了。”
  
  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  
  “没有其他地方可去的话,你就在这住到身体好了再说吧。”
  
  “谢谢你了,可是不会麻烦你吧……”
  
  “已经麻烦了,所以就请你在这安心的住下去吧。”我冷漠地说道,站起身来,走向厨房。
  
  当我从厨房端着粥走回房间时,她已经睡着了,我把粥放在床边的凳子上,轻轻走出了房间,随手带上了门,火星和水星跟在我的脚边。我走到阳台上,拉把躺椅坐下,点起烟,今天可真是倒霉啊!我低声对自己说道……
  
  (二)
  
  第二天早上醒来,身上多了条毯子,我朝卧室方向望去,门仍然关着,里面好象没有动静,可我记的毯子是放在卧室里的。搔了搔头,我暗自叹道:
  
  “如果能将谢意换作些更实在一点的东西就好了,比如钱什么的。”
  
  水星对我的没水准的话好象有点不满,扒了一下我的脚,我这才如梦初醒,忙着向厨房走去。总之,她的存在使我的饮食起居终于和常人无异,为了让她尽快恢复体力,我只好每天放学后准时回家,然后去菜场,去厨房……造成的直接结果是我做饭的手艺直奔“中华小当家”,间接结果是水星、火星的体重也飞速增加。
  
  但“你好”、“谢谢”之类的话仍占据这间屋子里人类交流内容的百分之八十以上,虽然她神秘而且美丽,但我本能的直觉告诉我不要多出事端,所以我从来没有问过她的过去,我只希望她早点恢复,然后离开我的生活。
  
  这样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,一天晚上,我在半夜醒来,发现卧室的门虚掩着,我四处看了一下,她那纤细的身影靠在阳台的窗边。我拿了件外套走到阳台上,顺手给她披上,“天冷了,别着凉了。”
  
  她好象在想心事,当我转身要走时,她忽然问我:
  
  “你说,人要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该怎么办?”
  
  一时间,我有点发愣,不过随即省悟:
  
  “别胡说,总有另一条路可走的,天无绝人之路嘛!”
  
  “是吗?”她轻声说道,“总有一条路可走吗……”
  
  她喃喃自语好象并不是对我说,更象是对她自己,但在黑夜里她的眼光却越来越亮。
  
  因为觉得这个时候让她自己单独待着或许更好,所以我没有再说什么,而那个晚上她是不是一直待在阳台上,我也就不得而知了。第二天早上起来,她已经离开了,桌上的字条上写着“谢谢你”…………
  
  
  她离开之后,我的日子恢复到从前的样子,可总觉得有点不一样,失落的感觉弥漫在屋子了,她写的那张字条我一直没有扔掉,照样放在桌子上面。很快学校考试了,以低空掠过的成绩竟然还能拿到奖学金的我,真是对学校破天荒的有了一丝好感。在元旦前的一个礼拜,我为了花掉这笔奖学金一个人来到柏青哥店打小钢珠。运气一如既往,将一张张的纸币换做一堆堆的小钢珠,然后一堆堆的小钢珠渐渐变少,顺便提一下,钱的数目可没有增加。很快我便从口袋的角落里翻出了最后的一粒,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,正在考虑是把它做为天下第一倒霉鬼的纪念品收藏,还是弹出它一了百了时,身边有人坐了下来,
  
  “再试一次吧。”轻轻地女声自耳边传来。
  
  侧脸望去,那位在我家白吃白睡,将谢意写在纸端后消失的女子正望着我,嘴角难得有一丝笑意。
  
  “哦,胜利女神在我的身边呀,”我搔了搔头,将最后一粒小钢珠放入机器 里,将手放上弹射器旋钮时,她将手放在了我的手上,一起握住了旋钮,旋转,放开!
  奇迹!!!使我目瞪口呆,那粒钢珠滚进了1赔100的孔里,钢珠哗哗哗哗的在吐出口往外掉,看着我吃惊的样子,她不由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了,如果说有幸运女神,那无疑她就是我的幸运女神,随后可用战果辉煌来形容,在我和小钢珠店之间,没有一次象这样胜负明显过,我们两一起握住发射旋钮弹出一粒粒小钢珠, 接着就听更多的小钢珠往下掉的声音,不多久就挣了满满两盒的小钢珠,在众人羡慕和嫉妒的目光中,我们手拉着手来到换奖处,正在想着换点什么东西给身边的漂亮女子时,她手指了指,
  
  “那个!”
  
  我顺着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望去,一个银色的打火机映如眼帘,银制的表面上刻着长着双羽的精灵,十分精美。我们拿那两盒钢珠换了那个打火机,她把打火机递给我,笑了笑:
  
  “这个送给你啦,不过少抽点,你抽烟的样子真傻。”
  
  “唔……”我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,忽然发现我们的手好象牵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。她好象也发现了我心不在焉的原因,红着脸放开了我的手,我顿时若有所失。
  随后我们去了HS街的酒吧喝酒,第一次我觉得真正融入到酒吧的欢乐气氛之中,我想除了因为她在我身边外,别无他因。凌晨2点多,我们离开酒吧向我家走去,再次走到了我们初遇的那条小路上,我们不约而同地将手挽在了一起,我心中一动,想侧过脸去吻她,她闭上了眼睛,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,我发现她流泪了, 我叹了口气,放弃了吻她的打算:
  
  “好女人哭是很卑鄙的哦。”
  
  她睁开眼,不解地望着我。
  
  “因为会使人想要去安慰她呀。”我笑着拂去她眼角的泪花,“我不会强迫你的。”
  
  “不是……”她低声说道,“不是因为你的缘故……还记得我问过你,人无路可走该怎么办吗?”
  
  “恩,记的呀,怎么了?我也说过总有一条路可走呀。”
  
  “你不明白!”她突然激动起来,“我是个不祥的女人,会给和我在一起的人带来不幸的。”
  
  “是吗?”我微微一笑。“很难让人相信哦。”
  
  “真的,我知道没人会相信,请你相信我!”她的态度坚决。
  
  “我相信你,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?”我点起根烟,支起条腿背靠在路边的墙上。
  
  “我也……不知道……”她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。
  
  我长长地吐出口烟,冲她眨了眨眼睛:
  
  “我只知道,无论你在别人眼中是多么不祥,至少你是我的幸运女神,而且我会帮你!”
  
  “谢谢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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