艳兰的公司要举办周年年庆PARTY,一向喜欢出风头的艳兰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。她揣着自己的小钱包在街上转了个遍,竟然没发现合意的衣服。说来也真奇怪。平日里不想买衣服、舍不得花钱的时候,满大街都是令人垂涎三尺的美服,可真要买衣服并舍得花钱的时候,跑断腿也找不到合意的衣服。没有办法,她只好找何姐帮忙,找她借一件衣服。
何姐是个富裕的寡妇,坐拥千万财产。她的衣柜里有数不清的衣服。何姐是她跑保险的时候认识的。也许是她技高一筹吧,何姐不仅买了大额保险,还和她成了好朋友。
听艳兰说完来意,何姐立即打开衣柜,慷慨地说:“随便挑吧。”看着那一件件或清爽大方,或妖冶华丽又价值不菲的衣服,艳兰简直像尤姥姥进了大观园。虽然已经花了眼,艳兰还保持着冷静:不能挑太贵的衣服,也不能挑不适合自己的衣服,否则穿到PARTY上去一定会遭人揶揄的……在衣柜的最里面,她惊喜地发现了一件乳白色的软缎旗袍。它白得像月光,摸到手里像婴儿的肌肤,式样简单而又大方。而且它似乎还散发着看不见的光彩。她迫不及待地拿过来往身上一比,大小正合适。她激动地问何姐:“可以借我这件吗?”
何姐的脸上现出惊骇的神色,艳兰立即有些惶恐。何姐说出的话却大出她的意料:“既然这么配你,送给你好了!”她大喜过望:“真的?”何姐微笑着说:“当然。”“那就不客气了!”她接过何姐递过来的塑料袋,兴高采烈地包裹起来。她丝毫没有发现,何姐的嘴边闪过一丝阴森的笑意。
这件白色的旗袍令她大出风头,连她暗恋已久的张经理都注意他了。张经理是本公司最年轻的部门经理,前途无量,二十八岁,英俊潇洒,是本公司众多女孩的梦中情人。艳兰虽然自负美艳,也只敢缩在角落里偷看他罢了。没想到今天他竟主动邀请她跳舞,目光中有种温柔的模糊——身经百战的艳兰立即明白过来:他对自己有意思了。快乐如火山喷发般地从心头向全身扩散。可就在它扩散到全身的时候,她忽然不和时宜地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——本该全身火热才对啊?一道刀子似的目光,刷地一下刺穿了她的身体。她的心头立即冰寒一片。她被惊出一身冷汗,四下瞅瞅,没什么异常啊。
“你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,”她忙绽开花一样灿烂的笑容,和他携手步入了舞池。
艳兰和张经理进步神速。她在别人眼里已经是准经理夫人了,在睡梦里都要笑出来。按理说她应该很感谢、很喜欢那白色的旗袍才对。可她再也没有穿过它。不知为什么,她看到它时心里总是沉甸甸的,甚至还有股寒意。她把它放逐到了衣柜的最里层。看不见它最好。
正因为张经理是罕见的好男人,艳兰看他看得特别紧。一次看到他和一个女的有说有笑在街上走,艳兰简直想立即上去质问他和她是什么关系,但最终忍住了。找机会旁敲侧击地套他话,得知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才作罢。她很庆幸,却免不得担心以后。她咬牙切齿地想:“哼,如果你真了有了二心,看我不把你们两人都杀了!”忽然一股凉气袭来,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冷,又来了!一种被犀利目光刺穿的感觉!她害怕地向后望望,没有人呀?
一天晚上,艳兰不知怎么的,总是睡不安稳。她的眼睛虽然是闭着的,眼前却总是半明半暗。恍惚中,她觉得床头似乎有个人影晃来晃去,一惊之下醒了过来。睁眼一看,一个白白的影子在房门口一闪即逝。她出了一身冷汗,蹑手蹑脚地爬起来,随手操起一个花瓶当武器。她走到房门口,探出半个脑袋一看,发现有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站在客厅里。
小偷?老实说,艳兰并没有如何惊慌。因为对方是女人。她学生时代的体育成绩辉煌,对自己的体力有绝对的自信。
她悄无声息地绕到那女人身后,抡起花瓶,用力朝她头上打去——虽然天太黑看不见她的头,但衣领上面肯定是头。
“刷”,她一下抡空了。那女人消失了?她满头雾水地往下一看,发现自己那件白旗袍像蝉蜕一样摊在地上。一开始她还觉得惊讶不解,随即便被吓得魂不附体:她这才明白过来,原来是这件白旗袍自己人立起来,在屋子里到处晃!
天刚亮她就去找何姐。何姐也万分惊诧,说这个白旗袍是她的一个朋友送给她的,没想到会有邪气,叫艳兰赶快把它扔了。
站在阳台上看着艳兰急冲冲地远去,何姐的嘴边浮起一丝庆幸而又狠毒的微笑。这件旗袍的确是她的一个朋友送给她的。不过是个冤死的朋友。她是个很痴情的女人,被恋人抛弃之后割腕自杀了。她是穿着这件旗袍和恋人邂逅的。一直把这件旗袍当成宝贝,即使要自杀也不愿她死后它被当成废品处理掉,便把它送给了何姐。没想到何姐收下它之后尽出怪事,扔掉又不敢,活脱脱一个烫手山芋。幸亏艳兰她自找倒霉,自己把它要回家了。
扔吧,扔吧。她在心底低语,“扔掉之后的报应就由你来担!
艳兰把它捆把捆把扔到了个垃圾车上。那垃圾车是直达城外的。这下可扔远了。她如释重负地回到家中,打开衣柜想换件外套去上班,竟发现那白旗袍还在衣柜里!
“啊!”她惊叫出声,直直地盯着它看。它直挺挺地在衣柜里挂着,像一具苍白的死尸。时间就这样过去,一秒,两秒……它忽然蠕动起来,可屋子里没有风!艳兰的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发疯似地把旗袍从衣柜里拽了出来,剪成碎片,一把火烧成灰,再把灰冲进厕所。然后她喝了杯热茶定了定神,强打精神上班去了。
一整天她的脸色都灰白如死人。下了班之后,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回家。在街上徘徊了好久才犹豫着走进家门。一进家门就神经质地打开衣柜!
还好。旗袍不在衣柜里。她松了口气。忽然心头剧寒,又是一种被目光刺穿的感觉传遍全身!她大惊回头,眼前一团雪白刺眼。天哪!那白旗袍竟人立在她身后!“哗!”那旗袍向她扑了过来,张开的裙摆宛如张开的翅膀。
清冷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。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黑暗中有无数隐约的影子。艳兰穿着白旗袍在街上走着。目光呆滞,动作僵硬。她不知道要到那里去,甚至连走的意愿都没有,只是如木偶般被旗袍操纵着,走向那未知的恐怖。
她走进了一栋公寓楼。管理员趴在桌子上,似乎睡着了。可仔细看去,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,脸色青灰,和死人一样。她慢慢地走上楼梯,“啪嗒——啪嗒——”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久久地回荡着。
她走到一间公寓门口,门“吱呀——”一声开了。她走进去,穿过无人的客厅,走到里间,竟发现张经理正在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!狂怒的她操起一把水果刀,朝他们刺过去。一刀,两刀……他们很快倒下了。房间里血海一片。她露出残酷的笑容,满足地舔着刀上的鲜血……
她尝到鲜血的味道的时候忽然清醒过来,再看看倒在血泊中的男子,哪是张经理啊,分明是个陌生的男子!她呆立了片刻,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跑去,不小心踩到了旗袍的下摆,一头撞到墙上昏了过去。
她醒来后竟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自家的床上,那旗袍则放在床头的椅子上。她颤抖着伸手去摸,手刚碰到它它便化成了灰烬。现在已是凌晨了。她想着昨天晚上那血腥事件,不知是真是幻,头痛得厉害。她吃了片阿思辟林,强打精神打开电视,想换换心情。凌晨的电视节目总是那么无聊,看得艳兰昏昏欲睡。忽然画面跳动了几下,插播进来一则紧急新闻:昨夜十二时许,市民林某和妻子李某在家中被歹徒杀害,林某身中三十余刀……画面中的那栋公寓楼,正是她记忆中的那座!她惊叫一声倒在地上。颤抖中觉得记忆中那呛人的血腥味又向自己压了过来,门外似乎响起了警察的脚步声……
第二天上午,何姐缩在角落里,看着报纸,瑟瑟发抖地窃笑。那个被杀的“林某”,就是抛弃她朋友的男子。“我真是太聪明了。”她这样夸奖自己。如果不是自己当机立断把旗袍送给那个倒霉蛋,背上杀人犯罪名的可能就是自己了。